[杰佣]心火如灼 2
黑化杰x堕落佣
(2)
按照杰克的计划,他们在三天后的一个上午驾车出发,两个半小时后到达了K城。时常会因为工作的事到这里,所以杰克对这座城市还算得上熟悉。
奈布对这次旅行始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,直到今天早上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。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杰克的聊天,后来便直接在车上补起了觉。自和他同居后,杰克发现奈布的活力似乎逐渐被单调无所事事的生活蚕食殆尽,眼里常年掺着困倦的神情。像午后慵懒抱尾的猫。杰克倒很乐意将他圈在膝头,吻被他亲手磨平的爪,有腐朽蜜糖的香气。
红灯。猛然停下的车由于惯性向前倾倒,于是猫也醒了过来。
杰克偏过脸看他,浅金色阳光透过挡风板洒到他身上,没有直射入眼,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眯起眼睛,接着手扶在后颈上转了转脖子。从领口杰克看到他的锁骨,还有上面粉红色的齿印。
突然入耳的喇叭声提醒杰克灯已转绿,他回神踩下油门,状似不经意开口:“你以前来过K城吗?”
奈布靠在椅背上,望着前方,不知道在想什么,过了一会他才答道:“算不上来过,有段时间住在这里。”
杰克心里一动,奈布极少,或者说从来没有提起自己的过去。他顺着奈布的话道:“住在这里也算没来过?”
“没来过城中心。”奈布说,“以前住在南街。”
“南街?你说的是旧城区的……”贫民窟一样的地方?
杰克及时打住,换了个问题:“为什么住在哪里?”
“因为没钱。”
这理直气壮的回答让杰克觉得自己的迂回简直多余。他不禁失笑。亏他一开始还不相信奈布会落魄至此,以为是另有隐情。
很快便到了酒店。杰克订的是豪华套间,除大床外还有带小床的卧室,不知用意何在。稍作休息后他们去了酒店的观光区,虽说都是人造的风景,但胜在精致,其中有一座很高的塔,乘观光电梯一路往上,可以将整座城市的相貌尽收眼底。最显眼的无疑是一池星空般璀璨的湖泊,在阳光下闪烁生光,折射出透明如宝石的碧蓝,像是奈布眼睛的颜色。
他们在顶层的空中餐厅吃午饭。奈布吃得不多,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向窗外看。而杰克则一直看着他。看他如刚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,认真又新奇的神情。
杰克不禁开始想象,奈布能孩子气地拽住他的袖口,眼睛万般流连地盯着自己想去的地方,引起他的注意力后,伸出手指指着那处,无声地用眼神和动作向他撒娇。
如果真是那样,杰克想,他会心甘情愿为他奔赴火海然后再虔诚奉上灵魂的,下一秒。毫不怜惜地欺诒掠夺。
可惜这只存在于想象。奈布在年龄上早就不是孩子了,心理上也不是。这意味着撒娇这类举动自童年时期的诅咒起便与他绝缘,被若无其事的淡漠与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懵懂掩盖。虽然,在杰克眼中,他一直都是个内敛成熟到令人心疼的孩子。
请原谅,杰克不是一个恋童癖,他行得磊落。也从来没有,将奈布视为自己心中所谓臆想中欲火的实体。即使二者都是真实存在的,使他着魔的事物,感情澎湃的主次也依旧重要。奈布,他本身才是源头。在他的眼中杰克看见40亿年前的冥古宙,持续百万年的大雨中有他狂奔的身影。身后是水珠接触地面瞬间腾起的雾气还有汹涌的潮水,火焰的光子,滚烫的熔岩,再经过一亿年它们冷却固化。这时候他永不腐朽的四骨是铸入岩中的化石,象征彼此永恒的禁锢,他对奈布爱得赤石盈沸。
“明天我们去游湖,据说天气不错。”回酒店的路上,杰克将行程报给他听,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?今天下午。”
奈布似乎真的认真想了想,至少这一无心的停顿让他的拒绝没那么生硬,他说:“不去。腰酸。”
杰克没想到奈布居然会抱怨似的搬出这个理由。分明在用他的所为扫他自己的兴。不过杰克的心情没有因此变差,甚至可以说更好了些。走进电梯,他伸手揽过奈布的腰,笑道:“那就好好休息吧。如果你乐意,太阳落山以后可以到酒店的游泳池去游泳。”
想到那样的画面,杰克才惊觉,若是只穿泳裤,奈布上半身纵情欢爱留下的痕迹就不可避免地示于人前。没有什么比拂过他身的故作清凉的水更为无害的了。也没有什么,比水波下隐隐波动的娇媚的红色更为诱人的了。假如它们通过水牵扯到感官神经,那一池水不光会变成杰克,也会变成处在同一时间,同一空间的人的浴火的海洋。当触碰过奈布身体的晶莹液体再流经他人赤裸的手,他怎么能够忍受,这些所谓道貌岸然的游泳,实则是,通过水,间接对他的情人的身体实施猥亵?
如果奈布知晓他此刻心理,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过度妄想。然而,在有关奈布的事情上,这仅仅是杰克疯魔的冰山一角。他的爱欲是沾满血迹的捆绑,直至身体至心灵的绝对禁锢。
回到房间后杰克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司的事,奈布则趴在大床翻看一本旅游指南,他说他看到这些电子产品就头疼,杰克觉得在这方面他十足的古怪。
结束公务后杰克坐到奈布身旁,让他换了一个姿势靠在自己怀里,双手伸进他的体恤在腰上为他按摩,顺便尽情揩油,单方面算作对自己的酬报。奈布心安理得地受了,后来干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将旅游指南甩到床下,以杰克的腿为枕,随即闭上了眼。
就是这样一个整日困倦、寡言的奈布,在今天傍晚,居然被杰克撞见他与陌生男人相谈甚欢。当男人笑着,伸手拍了拍奈布的肩,杰克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们,握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:杰克载着奈布到一家餐厅吃晚餐。用毕后杰克先先去了地下停车场开车,吩咐奈布一会在门口等他。待他开车出来以后,便在离餐厅门的不远处看到了上述一幕。
很快奈布看见了他,向那名男子点头示意后朝他走来,他是从车后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座的门,杰克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背影。
杰克发动汽车,伴随一阵轰鸣声他开口:“我没有想到,你的魅力会如此之大。我不过离开五分钟,便遇到了搭讪。你什么时候勾引上他的?”
“想多了。”奈布似乎已经预见杰克会这么说,轻飘飘几个字接下他的咄咄逼人,“弗雷迪,律师。”
“然后呢?这表示你们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?”
奈布解释道:“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,他接过我家的委托。”
知是旧识,杰克的态度似乎稍有缓和,但显然,从他望向奈布的眼神来看,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。
奈布只好继续补充道:“我爸去的时候,是他帮我妈打赢了遗产纠纷。”
在奈布的话中,“家”“爸”“妈”一类的不过是些代词,他对这几个字的发音没有灌注任何感情。
杰克接受了这个解释,他完全可以坦然承认是他泛滥的醋意造成刚才的冲突,但他不会做出改变。相似的事不管再上演多少遍他也只有一种应对。
杰克盯着前方道路,问:“你们刚才聊了什么?”
“他先认出我的。问我妈最近怎样。”奈布耸了耸肩,“我说,改嫁,出国了。”
“你还与她有联系?”
闻言奈布发出一声嗤笑道:“瞧你这话说的。好像一个人和他的母亲有联系是件多么不正常的事。
“我爸走了之后她就没管过我。当然,在之前也没两样。”语气分明填满了“我不正常”的自嘲。
此时杰克内心如何呢?这正是他想要的,奈布的过去。他迫切地想了解更多,不过是为了证明,这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他的奈布令人着迷的性格,以及,将他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,一条与杰克相交的道路。
“律师的事暂且不提。”杰克却说,“陪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?”奈布也看出来这不是回酒店的路。
“南街。”又是红灯,杰克将车停下,墨色不知何时成了天幕的主色调,橘黄色路灯的光线射在挡风板上,亮得刺眼。“我想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,愿意带我去吗?”
站在逼仄的巷口,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里面的场景的话,杰克只能拼出几个不成句子的短语:破旧的小楼,外侧的墙壁爬满霉斑,青得发黑,几乎与天色一体,动辄成片地脱落,露出其中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砖块。曲折交错的窄巷给人蛛网一般的视觉,而低矮的楼房像是一只只蜘蛛匍匐在地,附着网上供给其觅食的是整座城市的污秽。飞蝇满天,每隔几步就能遇到地上一滩粘稠的污水,潮湿的小巷内它们蒸发的时间无限漫长。
奈布走在前面半步带路。但他向着深巷走去时,殊然不知自己落入杰克眼中的身影,已与那个杰克从未见过的,过去稚嫩的自己逐渐重迭。
两人,尤其是杰克的气质显得如此突兀,过路的女人总会带着好奇的目光多打量他们几眼,男人则漫不经心地抽着烟,明灭的火星周围缭绕沧桑。
“到了。”最终奈布在一座四层的公寓楼前停下,檐下灯光说是亮着,倒不如说忽闪像苍蝇振动的翅膀。
“这栋楼废弃很久了,一定要进去吗?”奈布转过头问他。他知道杰克有洁癖,多半受不了这样的环境。
“来都来了,当然。”
杰克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,丁达尔效应中无数灰尘飞舞,其体积之大果然令杰克不悦蹙眉,他很介意这些污秽沾到奈布的头发和身上,随呼吸进入他的咽喉,他的肺里。
奈布住在二楼。爬上一层楼梯后,奈布一眼便看见门上的锁已经被撬开。
他与杰克对视一眼,伸手推开了门。
随着吱呀一声门响,窸窸窣窣老鼠和虫的叫声以及它们逃窜时碰到器具的声音入耳,灰尘扬起,连空气都霉湿黏着。杰克拉着奈布向后退了一小步,捂住了他的口鼻,另一只手拿着手机,只得用手背挡在自己脸前。
面对生锈腐朽的门框,杰克竟生出了一种鬼屋探险的感觉,他牵过奈布的手,踏入黑暗的室内。
“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多久?”
“两、三年吧。记不清。”
“之前这栋楼还住了别的人吗?”
“一楼有个老人。上面,不知道。”
杰克握紧了他的手,“你会不会感到害怕?”
“没什么好怕的。”轻描淡写,盖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。
有限的灯光探索四周,两室一厅,客厅旁用置物架隔开一块空间算作厨房,好几年前流行的装潢。小件的杂物几乎不见踪影,少许能在地下看见它们破碎的残骸。只剩下难以搬动的沙发,电视柜之类的家具,与整栋楼的腐败十分契合。
“看也看过了,走吧。”奈布出声催促,表现得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。
确实没什么好看的,杰克已经可以想象奈布在这里的生活,城市之外的颓唐畏缩,埋没在生活琐碎里的味道,有这样味道的人,难免能免去溺死在生活里的劳苦命。相比之下,跳出其中的奈布像是极端而悲壮的个例。
杰克提出最后的要求:“到你的卧室看看吧。”
卧室终于能算作是曾有人住的样子,窗户紧闭,小小的书桌和床,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书的数目。满满一柜的书,粗略望去有少儿读物有杂志有小说,甚至还有法律方面的专业书籍。床边角落里还有两个装书的塑料箱,氧化发脆。杰克从中随便抽出一本书,似乎是高中教材,抖搂其上的灰,翻过正面仔细看时,封面上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便无比刺眼地闯入视线:
“杂丨种”“去丨死”“狗丨娘养的”“下辈子当个畜生”……
“这是什么?”发问时杰克的语气已经带上不善。
奈布凑过来看了一眼:“奇怪。我还以为已经扔了呢。”对上面的字反倒熟若无睹。
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杰克用空手托着书,拿着手机的手将书翻开。
入目是奈布的笔记,整齐方正的字望之便觉赏心悦目。然而却被占书页大部分的黑色与红色涂鸦破坏,某种恶毒的象征在陈年发黄的纸上跃然。
“你高中经历了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奈布一把将书抽走,随手甩到身后,啪嗒声响,如投鱼归湖,激起一片尘浪。
“摆出慈悲的面目之前,你该知道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’。”奈布拍了拍手,发出一声冷笑,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。”
黑暗贴合他眉目,凛然而乖张。
“就没想过报复他们?”
“跟一帮小孩子计较什么。”
可你不也是小孩。杰克不说话了。手机的光垂到地上,照亮的是他向着奈布迈开的脚步。
接着光源被抬起,正对奈布身后的墙壁,与光线相背的地方,是杰克双手环住了奈布,以拥抱的姿态。
杰克也不知自己何来的温柔冲动,但就是很想抱抱他,抱抱只属于他一人的孩子,然后告诉他,我不许你如此挥霍宽容。此刻他只遗憾自己没能再早些遇见奈布,否则他便可以像现在这样,将他的伤痛,连同他,一并纳入怀中。无论味苦或涩,都只能由他来品。
“你不是。”一个不容置辩的否定句。
既不可怜,也不可恨。
他们下楼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下来,蝉肆无忌惮的鸣叫如入耳锥体硕大且刺痛。巷内已少有行人,两侧门前又多了几辆自行车和电瓶。
两人默默并肩向外走着。之前杰克说要来的时候,奈布的回答则是:
“你要去的话,把车停在前面车场,走过去。”
“你的车太显眼。”他解释道。
“那个……不好意思……”
突然的女声使两人同时回头。
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。个子不高,穿着及脚踝的长裙,口红的颜色很淡。
女孩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后面有个人一直在跟着我……求你们,能不能带我一块出去?”
闻言杰克向她身后看了眼,灯光淹没在影影绰绰的幽深。飞虫成群结队,是环绕灯泡的小行星带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反倒是奈布,一口答应下来。
走到稍亮堂些的地方,确定无人再尾随后,杰克开玩笑似的问女孩道:“求助的时候,你就不担心我们也是坏人?”
女孩显然刚松了一口气,听了杰克的话,脸上又闪过惊恐的表情,她犹犹豫豫地说:“不会……吧。你们看上去不像坏人。”
杰克笑了,因为他这一笑,月亮平白多抖落了几分皎洁下人间。
“你为什么晚上一个人来这里?”
“好闺密失恋了,我陪她一下午,看天不早,这才把喝醉的她送回来。”
女孩没设什么戒心,对杰克的问题如实相告。
“一个女孩子,住在这种地方?”
“这是她姥姥家。之前她和前男友在外面租房。”
“以后少来这里。”突然奈布开口道,“你怎么回家?”
“啊,乘公交车就可以。”
“我送你到车站。”
没等一会车就到了。向两人道谢后,女孩又对奈布说:“小哥哥,谢谢你。”
杰克分明看见他勾了下嘴角。
回到他们自己的车后,杰克捏着奈布的下巴,向坐在副驾座的他要了一个烟尘味的亲吻。没什么特别的含义,只是杰克嘴馋了而已。
他似乎心情尤其愉悦,松开手后,笑眯眯地咬字:“小哥哥。”
他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他。
奈布则用他一贯的表情看了杰克一眼,没有说话。
“你还记得她刚才说,‘你们看上去不像坏人’。”
汽车在平坦宽阔的道路上绝尘而去。杰克脸上笑意更甚,他徐徐道:
“奈布,你说,如果人的‘善恶’都能从外表看出来,那该有多无趣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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